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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初醒

 

  梅長蘇眉頭深鎖,冷汗直冒,緊閉的雙眼突然間像是受了驚嚇後張開,一旁的飛流緊張的樣子全看在眼裡,梅長蘇喘了喘氣,摸摸飛流的頭道:「蘇哥哥沒事,別擔心。」

  飛流趕緊拿毛巾擦拭梅長蘇額頭的汗水,說道:「蘇哥哥,說話。」

梅長蘇看了看飛流說道:「蘇哥哥睡覺時說夢話了是嗎?」 

飛流點了點頭,疑惑道:「水牛,姐姐。」

  梅長蘇滿臉憂傷的說道:「是啊,最近不知道怎麼了,老是夢到從前的事情也許是譽王已歿,一切事情已經快到最後的一個環節,心上鬆了一半吧。」

  十三年前的梅嶺大火燒光了所有赤焰軍卻燃燒了林殊的意志,成為梅長蘇之時他早已決定將所有私念拋開,一心為了復仇,為了父帥、祁王、母親,為了所有兄弟,他死命的撐到了現在。

  即便無法在上戰場,無法做回林殊,這一切都不再重要。如今謝玉已被流放遭流石重擊斃命;夏江逃獄;前太子貶為郡王;譽王不久前正伏法,一切水到渠成,就只差一步了。

  梅長蘇想了想,說沒有私心那絕對是假的,他醒來後知道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人世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蕭景琰是否受到牽連?

  回京後最擔心的也是蕭景琰是否已不似從前?但是當他看見蕭景琰在書房擺放著所有關於林殊的物品時他就知道,蕭景琰的心從未變過,還是當初那個蕭景琰,不過失去了笑容,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也許是在獵宮時蕭景琰曾經試探過自己是否就是林殊,梅長蘇險些露出破綻,從那時開始,過去的事便不時在夢中浮現,心情也不似從前穩定。

  

  梅長蘇嘆了嘆氣,對著飛流微笑道:「飛流要不陪蘇哥哥出門走走?」飛流聽到要出門一臉欣喜得直點頭,慢慢將梅長蘇扶起,正好晏大夫走了進來見梅長蘇要起身,出聲道:「你做甚麼!躺下!」

  「晏大夫,我想出去曬曬陽光,在這麼躺下去我人都廢了。」梅長蘇微笑道。

  晏大夫立刻繃著一張臉道:「去廊上也能曬,再說,沒有我你才是真的廢了呢!不行!」

  梅長蘇唉聲道:「要不我答應你,半個時辰內一定回來?有飛流在,有甚麼事他也能馬上帶我回來,我只是去散散心,散心也是治病重要的環節不是?你說,要是我的心生病了,身體怎麼治也是治不好了是不是?」

  晏大夫聽後覺得似乎好像有些道理,唉了聲道:「半個時辰呀!不能多!」

  梅長蘇微微笑道:「多謝晏大夫,就半個時辰。」

  「飛流,我們走吧。」梅長蘇轉頭向飛流道了聲,便緩緩走出蘇宅。

 

  其實梅長蘇只是想到一些從前的地方去走走,經過市集時飛流看見許多小玩意,小孩子便不時走走停停,梅長蘇微笑道:「你自己去玩吧,記著,不可以傷人,不可以鬧事,順道替吉嬸買一顆西瓜,玩完就過來湖邊找蘇哥哥,知道嗎?」飛流點點頭轉頭便不見蹤影。

  梅長蘇在大街上走著,從前的鳳祥樓如今已經不在,現在成了寶明閣,賣玉器的了,只有對面的悅成客棧還打著老招牌的字號亦立不搖。

  想到了那時最後與蕭景琰道別的畫面,梅長蘇透白的膚色染上了些微紅暈,不著痕跡的出現又散去,微笑了下,便繼續往前走去。

  梅長蘇步伐緩慢的走到了湖邊,想起那晚蕭景琰佇立在湖邊的身影,有些懷念,緩步走到了當初的地點,林殊望著湖面想起從前的美好、幸福、悲傷。

  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喚道:「蘇先生?好巧。」梅長蘇被這聲音從回憶的思緒中給拉了回來,雙眼一時掩蓋不住震驚的眼神,扎了扎眼恢復平常後,緩緩轉身鞠躬道:「靖王殿下,實在是巧遇。靖王殿下此時不該正是再處理譽王謀逆協助陛下善後,怎麼得閒來到此處?」

  「有勞先生掛念,正好將所有書面資料都已經上交出去,手邊的事情也算是了結。便想閒來無事來這邊走走,散散心,想想故人。」蕭景琰一面說著,一邊走到了梅長蘇身邊,一同望向湖面。

  「漫漫長日,人事已非,只有這湖如舊,同樣清澈、明亮,可惜如今剩我一人。」蕭景琰說著嘆了口氣。

  梅長蘇偷偷瞄了下蕭景琰惆悵的側臉,便趕緊收回,微笑問道:「殿下如今已經是即將成為東宮太子的人了,過去得縱然美好,但是未來更是重要。是何人能使殿下如此掛念?」

  蕭景琰轉頭看了眼梅長蘇,想到了之前自己種種猜測,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不一會平穩了語調說道:「先生如此神機妙算、無所不知,先生當真不知我所稱之故人為何人嗎?」梅長蘇低眉淺笑,點點頭。

  「殿下抬舉了,在下知道殿下心繫赤焰舊案自然是心念亡者英靈,不過」梅長蘇說到此處停了下來,蕭景琰微笑說道:「先生既然知道,那麼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梅長蘇看了看蕭景琰,緩緩說道:「在下直言,我想,殿下更加心繫那位你如今仍然將他的遺物擺放在府內的那位舊友吧?」

  蕭景琰看了看梅長蘇蒼白如紙、完全看不出思緒的表情,疑惑道:「先生想說些什麼?」

  梅長蘇慢慢抬起眼簾,微笑看向蕭景琰,又是一個鞠躬道:「在下失言,望殿下大量不予計較。」

  蕭景琰搖手:「我不是這意思,只是,先生忽然提起故友,我有些緊張,以為先生知道了些什麼。」

  梅長蘇雙眼微微閃爍,但在抬起頭時回復了平穩的眼神,梅長蘇緩緩說道:「若殿下不介意,在下願意聽取殿下思念之情。」

  其實梅長蘇已經些許亂了分寸,從獵宮回來後不斷陷入回憶裡,似乎當初的林殊也漸漸出現似的,在面對蕭景琰時越來越無法思考。

  蕭景琰嘆了嘆氣,他知道梅長蘇雖身為謀士,但在他心中早已與其他謀士不同,梅長蘇替他救了衛崢不計一切代價,甚至拖著病弱的身軀前往玄鏡司,九安山一役後他早對梅長蘇推心置腹,即使最後蕭景琰發現梅長蘇終究不是林殊,心中滿是失落與無力。

  蕭景琰左思右想後說道:「我這位故友,於我而言意義不同,恕我無法說明關於他的所有事情,望先生見諒。」

  梅長蘇心上即感動又感傷,表情上卻是微笑道:「殿下這位故友,恐怕殿下並非只是以故友的身份祭拜,在下若沒猜錯,這位故友於殿下而言,是良人。」

  蕭景琰聽後自然是驚訝不已,眉頭緊鎖問道:「先生何以見得?先生可否記得那些物品並非女子用品,雖然王妃已逝,但那並非王妃之物,先生就此猜測是否大膽了些?」

  梅長蘇鞠躬拱手道:「在下自然是推測,從擺放的位置到愛惜的程度而言,都不像僅僅是一位普通的故友,那日雖然只是看過一眼,那些物品卻好像沒經歷過歲月的痕跡,可見靖王殿下是十分寶貝,若有冒犯之處,在下甘願受罰。」

  蕭景琰心頭上緊張了起來,趕緊將視線移開,面向湖面,低沉的說道:「你只是猜測,有何冒犯之處?正如你所說,我的確很寶貝那些物品,不過他不是良人,確是我一位很珍貴、無人能取代得,故友。」

  梅長蘇抬頭看著蕭景琰不敢面向自己的側臉,心上激動萬分,不著痕跡得喘了喘氣平復心緒,微笑說道:「是在下不夠仔細,大膽假設,殿下莫要怪罪才好。在下原以為殿下也有摯愛之人。」

  蕭景琰突然感到急躁起來,雙手輕輕握拳,轉頭看向梅長蘇厲聲道:「我自然有摯愛之人!我」蕭景琰一開口便發現自己失言,雙眼開始游移不定,最後慢慢別開,他想到了林殊。

  「愛人已去,如今提起只是徒增傷悲。」蕭景琰深吸口氣,望了望天空,他很怕哪一天會不會忘記林殊的樣子,所以即便回憶傷痛他也要讓自己思念,蕭景琰害怕要是真的忘記了,那林殊就真的是離開他了。

  梅長蘇眉頭微微靠近又緩緩鬆開,抿了抿嘴唇,說道:「殿下不提,在下還是讓殿下提了,從第一次見面時在下便知殿下有深深的心結,殿下不說,恐怕漫漫長夜即使屆時入主東宮往後成為新君之時,殿下也不能用所有的心思面對天下子民。」

  蕭景琰嘆了嘆氣,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梅長蘇走近蕭景琰一步,道:「殿下不敢說的也不能說的,不如在下幫你說吧,就當我在說一個不著邊際的民間故事,殿下你說可好?」

  蕭景琰眉頭緊鎖轉頭看向梅長蘇,問道:「你知道些甚麼?」面對蕭景琰的眼神,梅長蘇只是不著邊際的低頭別開視線,望向湖面,緩緩道之。

  「從前,有兩個小男孩兒,經常東奔西跑,每天玩得不亦樂乎,但是說也巧妙,他們一個活潑好動,一個安靜懂事,但是他們之間從沒有過心結,因為他們都知道對方生氣了該怎麼做來化解爭執。」蕭景琰難以置信的看著梅長蘇依然淺笑,看不出心思的笑臉。

  「時光飛逝,小男孩兒成了保家衛國的沙場男兒,但是由於兩家人的關係,他們即使上戰場也從未分開,到最後才發現這所為的兄弟情誼,早已悄悄的變卦,直到發現時已經根深蒂固、難以自拔。兩人周旋、掙扎,最後還是無法不坦然面對自己的心,終於私訂終生,即便世人不知,畢竟,斷袖是為天下人難以容忍。」蕭景琰聽後心上劇烈跳動,頭微微一側問道:「你從何處聽到這些事情?」

  梅長蘇不時暗自調整呼吸平復激動的心緒,抬頭道:「要成為殿下的謀士,有些事情是必需要調查一番,還加上了一些在下的推測,不知在下所言是否有為殿下紓解心中之痛?」

  蕭景琰眼神游移至一旁,嘴唇緊閉,雙眼已經紅了眼眶,好一會才說道:「先生所言,正是本王心中之痛,幸而先生是信任之人,不然今日本王會為此情所付出慘痛代價,他要我活著,我不能辜負他最後對我的期許。」

  梅長蘇點點頭,不敢看向蕭景琰滿臉悲傷的表情,低頭說道:「殿下為癡情之人,世人不明,需知世上情愛本無分別,父子、母女、雖是親情但亦是愛,又有何分別?不過論道綿延子嗣、傳宗接代之本,於世人而言,需有分別,而斷袖成了不明不言等不良之風氣。」

  蕭景琰點頭道:「先生所言,令我欣慰。世上又有幾位能如先生一般,了解我這愛意情深其實與尋常男女並無分別?」蕭景琰嘆嘆氣,停頓了一會,望向天空,輕喚了聲:「小殊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想相信,他走了,我連他的屍首都見不到,所以我始終抱著一個期望,他會回來」蕭景琰眼角流下一滴淚,輕輕滑過側臉,梅長蘇心頭滿是不捨卻不能有所表示,只能選擇低頭,試著先讓自己眼眶的淚液讓風吹乾。

  正值五月,盛夏之初,微風不斷吹過兩人的身子,陷入回憶的蕭景琰與沉默不語的梅長蘇,一時間都只聽得見風的聲音,與小鳥翱翔吱喳的聲響。

  蕭景琰伸手擦了擦淚痕,微笑道:「讓先生笑話了,想起過往,不免感到憂傷。」梅長蘇一個溫和的微笑道:「今日蘇某才算是真正了解了殿下,往後蘇某必定對殿下誓死效忠。」

  蕭景琰嗯了聲,看了看梅長蘇,問道:「先生對情意之事多有見解,難道先生在廊洲亦有心愛之人嗎?」

  梅長蘇頓了頓道:「有的,不過他不在廊洲。」蕭景琰喔了聲,感到意外,原以為像梅長蘇這般為了權位的謀士在達到目的之前,是不會容許自己有任何兒女之情,需知有了情意便可能會壞了大事。

  蕭景琰好奇問道:「見先生的樣子,有難言之隱嗎?」梅長蘇沒有看向蕭景琰,因為此時梅長蘇的腦中一片空白,他矛盾,其實這樣的回答很輕易,只要一切否定即可,但是他卻不想。

  梅長蘇輕輕說道:「也不是甚麼難言之隱,不過是些小故事,殿下不聽也罷。」蕭景琰喔了聲,梅長蘇這麼一說令人更加好奇,蕭景琰雖不是喜歡對他人私事追根究底之人,但很意外的他既然看出梅長蘇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憂傷,蕭景琰疑惑問道:「先生亦充滿感傷,不妨直言,我也可以替先生聽取憂傷之言。」

  梅長蘇看了看蕭景琰,微微一笑道:「在下失禮了。」蕭景琰點點頭。

  「其實很巧妙,我的故事,與殿下的相似。」

蕭景琰喔了聲,問道:「有何相似?」

  「同樣的相處,同樣的感情,但是唯一不同是他還活著。」蕭景琰些許驚訝,問道:「先生的思念之人亦同樣為?」梅長蘇微笑不語。

  蕭景琰收起驚訝問道:「那如今你來京城謀事,他可贊同嗎?」梅長蘇笑容不改,搖頭道:「他並不知情,更確切的說,我來京城謀事的另一個目的,就是來看看他。」

  「此人在金陵城內?」蕭景琰開始回憶梅長蘇身邊所遇過的人們,但仍然沒有頭緒。

  梅長蘇點點頭,蕭景琰疑惑問道:「若是那人在城內,先生為何如此感傷?」

  「其實從前我們也曾經兩情相悅、互相珍惜,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如今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是再也認不出我了。」

  蕭景琰雖驚訝但沒有說出,問道:「那麼先生不打算直接去告訴他嗎?說不定會有轉機呢?」

  梅長蘇微笑搖搖頭,道:「他如今好不容易要好過了,我又何必再去介入他的生活令他難過?」蕭景琰見梅長蘇的表情泰若自然,字裡行間卻是充滿不捨與感傷。

  蕭景琰疑惑道:「即使你去告訴他你是誰,他仍然無法想起你嗎?」

  「會,因為我知道他心裡永遠有我的位置,所以我選擇不說。」梅長蘇深深吸了口氣,一時心緒不平,咳個不停,蕭景琰一驚趕緊伸手拍了拍梅長蘇的背,試著讓他緩和氣息。

  這時飛流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拉著梅長蘇緊張道:「蘇哥哥!不舒服!回去!」蕭景琰見飛流出現便趕緊收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緊張,梅長蘇好不容易呼吸平順了,抬頭對著飛流微笑道:「好,我們回去了。」

  梅長蘇見飛流手上抱著一顆西瓜,點點頭稱道:「飛流很乖,這瓜看起來又大又甜,回頭讓吉嬸切個最大的給飛流吃。」飛流開心得直點頭,但好像又想到了甚麼,眉頭一皺,又不停拉著梅長蘇道:「回去!」

  梅長蘇轉頭鞠躬拱手道:「蘇某身子有些微不適,還望殿下見諒。」

  蕭景琰揮手道:「先生別這麼說,這風大,早些回去休息吧。」

  梅長蘇點點頭,道:「殿下也早些為東宮大典做些準備吧,在下告退。」說完轉頭向飛流說了聲,便緩緩走離。

  蕭景琰見梅長蘇慢慢走去,突然喊道:「先生且慢!」

  梅長蘇面無表情轉身問道:「殿下還有何疑問嗎?」

  蕭景琰快步走到梅長蘇面前問道,微笑問道:「說來冒昧,其實我是想問先生,關於先生心儀之人是何人?」

  梅長蘇愣了愣,微微笑道:「殿下是想當喜鵲嗎?名字是不方便說明了,不過他不是尋常人家,殿下這喜鵲恐怕是搭不成橋了。」

  蕭景琰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如此,就不叨擾先生了。」梅長蘇輕輕一個鞠躬,緩步離開。

 

  飛流跟著梅長蘇的腳步慢慢走,一路上見梅長蘇愁眉不展,飛流搖搖梅長蘇的手臂說道:「蘇哥哥,難過。」

  梅長蘇看了看飛流天真無辜的雙眼,像是照進了他心上那最後一絲最不想掩蓋的真心,梅長蘇輕聲道:「蘇哥哥做了傻事了,因為看見靖王殿下難過的樣子,蘇哥哥不忍,明知道只要跟他說就有可能會被發現,但是我還是避重就輕的說了,其實」梅長蘇喘了喘,雙眼一閉,眼眶一時紅了,淚也流了下來。

  「我是希望他能認出我的,蘇哥哥是不是很傻?明知道不可為身為一個謀士,我卻一直感情用事,真是」梅長蘇自嘲得笑了笑,飛流停下腳步生氣道:「蘇哥哥不傻!」伸手擦去梅長蘇臉上的淚痕。

  梅長蘇被飛流一個溫暖的舉動給逗笑了,笑道:「好,不傻,飛流不生氣,我們回家吃西瓜。」飛流微笑嗯了聲,喊道:「要大的!!」

 

  一回蘇宅,梅長蘇就被晏大夫給拖去床上躺著,還順便讓她把藥給喝了。這一個巧妙,飛流將西瓜交給吉嬸後,人便不知蹤影,梅長蘇想想後笑了出來,正好黎綱走了進來,左看右看問道:「宗主,怎麼沒看見飛流?」

  梅長蘇微笑道:「你說飛流這反應像是再躲誰呢?」

  「小飛流呢?小飛流去哪啦?」門外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喊道,梅長蘇笑笑道:「你來了,他能不跑得遠遠的嗎?」

  黎綱鞠躬道:「藺少閣主。」藺晨面帶笑容,對著黎綱說道:「你幫我跟吉嬸說幫我煮一碗涼粉,我一早到這還沒吃東西正餓著呢!」黎綱哦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藺晨手拿摺扇悠哉悠哉得晃了進來,向著梅長蘇道:「不是有個跟你一樣的病人要治嗎?在哪呢?」

  「在裡頭的房間呢,要不是真沒辦法也不會請你這蒙古大夫來,沒治完不準吃飯啊。」

  藺晨欸了聲道:「我這蒙古大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不說這,我方才在路上遇到美人,你知道那美人是誰嗎?你認識的唷。」

  梅長蘇思考後厲聲道:「你抓到秦般若了?」

  藺晨一臉不悅道:「你就不能猜猜嗎?真不識趣

  梅長蘇又問道:「那夏江呢?」

  藺晨嘖聲道:「這秦般若被夏江途中給丟下自個兒跑啦。」

  梅長蘇挑眉道:「夏江跑了你還有臉過來啊?」

  藺晨喂了聲道:「我告訴你,這夏江我是捉定啦!我絕對把他捉回來給你!」

  梅長蘇微笑道:「記著,這是你說的,不能食言。」藺晨嘖了聲,梅長蘇慢慢站起身道:「我帶你去找聶大哥。」

  藺晨趕緊欸了聲,拉住梅長蘇說道:「先等會,先幫你治治。」

  「現在要治的不是我。」

  藺晨雙眼直直盯著梅長蘇道:「我從一進門就發現你的臉色,糟的就剩下一口氣,來吧!」梅長蘇嘆了嘆氣只好任由藺晨將自己的手拉去診斷,但藺晨的雙眼仍是直直盯住梅長蘇,嘴角笑了笑。

  「你難過了?蕭景琰發現你是林殊所以不要你了?」

  梅長蘇雙眼一瞇,用力將手收回去道:「我說你,把脈還能知道我這幾天發生甚麼事嗎?」

  藺晨嘿了一聲道:「你眼眶微紅、面頰還帶著淚痕,不是哭過是甚麼?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從地獄爬回人間的林殊感到心痛?你承認了?」

  梅長蘇哼聲道:「一派胡言。」

  藺晨左看看梅長蘇右看看梅長蘇,手上摺扇開了又收,輕輕敲了手掌兩下,說道:「說吧,到底怎麼了?我可是你的大夫,這身體病了要醫,心生病更要醫。」

  梅長蘇望了藺晨一眼,想了想緩緩說道:「我最近老是想起從前的事情,一時間遇到景琰,一見他悲傷難過便心軟了,告訴了他一些關於我的訊息,我想他認出我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藺晨聽後微微一笑道:「這樣很好,非常好。」

  「好甚麼?赤焰一案還沒完全翻案,這之前我斷不可心軟,卻還是做出失控之舉,我現在只能是謀士,其它得我已經不敢奢望。」

  「為什麼只能做謀士?記得把你救起不久,你口口念念叨的就是蕭景琰,我們幾年的交情你才說出你跟他的事情?我告訴你,你這心病唯一的解藥就是蕭景琰,你卻把他推得最遠,怪不得病得剩一口氣!」

  梅長蘇低聲道:「如你所說我已經病入膏肓,我為何還要在他身邊,讓他再承受一次失去我的痛?讓他就這麼認為林殊離開了,讓他繼續思念,才是最好的。」

  「你問過蕭景琰了嗎?甚麼都幫他做了決定,你以為他是你親生兒子呀?讓我說,他認出你是最好的,到時你最好別否認,否則只會病得更嚴重!」

  梅長蘇看出藺晨著急的樣子,微笑道:「我知道了,蒙古大夫,聶大哥還等著呢,你走是不走?」

  藺晨看了看梅長蘇,無奈的搖搖頭便逕自向前走去,並喊了聲:「走啦!帶路!」梅長蘇微微一笑,緩步跟上。

 

 

  六月十六日,太子冊封大典,蕭景琰正式入主東宮。而就在冊封後兩日皇帝病臥在榻,無法上朝,並下旨由太子監國,使得剛入住東宮的太子日日忙得不可開交。

  剛下朝回宮的蕭景琰依然不得閒,手邊的褶子是看的一個又一個,此時列戰英走進來鞠躬道:「殿下,關於蘇先生的事情很抱歉,整個金陵城尋便了並無此人物。」

  蕭景琰眉頭一皺,放下手邊的褶子問道:「當真沒有?」

  列戰英點頭說道:「由於所得到的線索不多,能找的實在有限,雖說非尋常人家,但是事關對象並非能常談的對象,所以即使問了也不見得會道出些什麼。」

  蕭景琰嗯了聲,陷入回想的思緒中,慢慢站起身子,緩緩說道:「我記得蘇先生說,那個人現在好不容易好過了也就是說,那人雖非平民,先前的日子並不是很平順?你能想的出有無這類的人物?」

  列戰英仔細思考後道:「回殿下的話,實在是沒有。不過要真說起來的話,也許有一位符合。」

  蕭景琰雙眼一亮,問道:「是誰?」

  列戰英看了看蕭景琰又隨即低下頭,拱手說道:「恕微臣直言,那人正是殿下您。」說完後頭依然不敢抬起來。

  「我?」蕭景琰感到呼吸漸漸急促,低沉的問道:「何出此言?抬起頭來說,我不會怪罪於你。」

  列戰英這才抬起頭來說道:「殿下,論非常人而言,要有自小ㄧ同成長的玩伴,其實是非常難得的,而如今蘇先生所言,不僅相處雷同連情感也相符合,在這名門世家而言又有多少真心?」

  蕭景琰眉頭漸漸緊鎖:「但是,也許真的是巧合呢?」

  列戰英直言道:「殿下,屬下最為深知您與殊將軍的感情,這位蘇先生雖然由頭到尾一點都沒有當初殊將軍的身影,但是若身為一名謀士來說,他一開始大可選擇譽王或是獻王,但他卻選擇了殿下,衛崢之事雖然殿下堅持,但那件事蘇先生大概從一開始便知道自己會遭受到什麼樣的事情了,這麼看來,蘇先生真的是為了自己的權利著想嗎?他大可不必選這麼危險的一條路以身犯險的。」

  蕭景琰知道列戰英所說的,這一些他不是沒有問過梅長蘇,他的回答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但是這兩年的相處他發現的確與當時梅長蘇所說的貪戀權勢已經完全沒有關係。

  「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我不是沒有懷疑過,我曾問他家父的名諱,他與母妃竟都能在不串通的情形下答案不約而同,我才放棄這瘋狂的念頭。」

  列戰英說道:「殿下又如何能確定他們所說之人並非林燮將軍呢?」

  蕭景琰聽後一驚,左思右想,他確實從未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蕭景琰搖頭道:「但是,同樣的,我也無法確認他們所言之人是林帥不是嗎?」

  列戰英拱手低頭道:「這些確是屬下的猜測,不過殿下曾說過,蘇先生說,那人即使見了他也認不出他了不是嗎?這是否代表他與從前早已不同,若這般推測而言,那麼蘇先生所說的發生一件事,會否就是十三年前的赤焰慘案呢?」

  蕭景琰聽到此處心情早已無法平靜,不停的回想梅長蘇過去的每個對話、每次策劃,都沒有半點林殊的痕跡,除了那些與林殊相似的小舉動外,就剩下蕭景琰所感受到的直覺了。

  蕭景琰緊張的雙手緊握,道:「有這個可能嗎?這真的不是我的錯覺?」

  列戰英見蕭景琰情緒激動,自己也跟著緊張說道:「殿下,若真是殊將軍,那他不告訴你定有他的原因,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次機會,即便結果真的不是,殿下也只是繼續思念,不妨一試。」

  蕭景琰想了想,嗯了聲,好一會才出聲道:「有個人,他或許知情。」

  列戰英問道:「是靜妃娘娘嗎?」蕭景琰搖頭道:「母妃不會告訴我的,除非我早已知情,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

  列戰英疑惑道:「不是靜妃娘娘,那是?」

  「蒙摯。」蕭景琰下令道:「去請蒙大統領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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