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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見月明

 

  列戰英離開東宮不到半個時辰,便帶了蒙摯回到東宮,蒙摯突然被蕭景琰找來不知何事,所以稍微加快了腳步,一下子就到了內堂,蕭景琰已經在那恭候多時。

  「參見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找微臣來所為何事?」

  蕭景琰往前走了兩步,想了想後,緊緊盯著蒙摯,低沉說道:「蒙卿,我有一個請求、不,是我一生唯一的請求,你要老實的回答我。」

  蒙摯被蕭景琰盯的一個緊張了起來,見蕭景琰的臉色如此凝重,蒙摯心中的熱血被燃起,拱手稱道:「微臣一定知無不言。」

  蕭景琰點頭道:「好…那我問你,他、就是小殊,對嗎?」

  蒙摯一驚,他沒想到蕭景琰會問這件事情,一時之間他一個武人向來就不懂的用頭腦解決事情,突然遇到這情況,他的腦袋霎時間一片空白,梅長蘇曾經交待要他不準說,但其實蒙摯實在是很想告訴蕭景琰,梅長蘇就是林殊。

  蒙摯的腦袋就這麼一來一往不停自問自答,但是他的表情卻嗯嗯啊啊,面目呆滯,蕭景琰見了他的表情自然是什麼都明白了,又再開口問了一次:「他確實就是小殊,對嗎?」再一次的提問蒙摯便知道,自己已經默認了,不再做掙扎的嘆了口氣,才緩緩說道:「他讓我不準告訴你…」

  蕭景琰終於聽到答案,全身像泄了氣一般倒退兩步,就這麼跌坐了下來,嚇的蒙摯趕緊上前,試著想將蕭景琰扶起,不過看了他空冬的雙眼,最後還是放棄,直接坐在蕭景琰一旁,嘆了口氣。

  蕭景琰問道:「你如何發現的…?」

  蒙摯看向蕭景琰道:「是他主動連繫我的。」

  蕭景琰低頭,小聲道了聲:「是嗎…」想了想後抬起頭,道:「還有霓凰,母妃,你們都知道,是嗎?」

  蒙摯小小的點了頭,才慢慢說道:「他怕讓你知道了,你會有所顧及,我勸過他告訴你的…」

  蕭景琰低頭沉默了好一會。

  「小殊的病,嚴重嗎?」
  蒙摯這又更不明白該不該如實回答,昨日在蘇宅他才聽到梅長蘇的身子已經大傷,命不久矣,蒙摯自己如今都尚未接受這件事情,蕭景琰又怎麼可接受?

  蒙摯沈默太久,蕭景琰道了聲:「好!」便立即起身,蒙摯也趕緊站起。

  「有勞蒙卿特地前來,剩下的我會自己問母妃。」才說完便逕自往外走去,上馬離開東宮。

  蒙摯嘆了嘆氣,現在他只希望靜妃娘娘可以緩一緩蕭景琰的心情…

 

  快馬加鞭奔馳到皇宮內的蕭景琰,沒一會的時間就已經到了芷蘿宮外,靜妃聽見蕭景琰到來自然滿心歡喜,見了蕭景琰便笑道:「怎麼要過來不先告訴母妃,都沒準備你愛吃的點心。」

  蕭景琰嘴角微微上揚道:「母妃,兒臣此次前來是有事想詢問您。」

  靜妃見蕭景琰似乎面有難色,便點點頭,喊道:「你們都先下去吧!」只見宮內女僕一一散去,靜妃才輕輕拉著蕭景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就坐。

  「可以說了,是什麼事情如此緊急來找母妃?」

  蕭景琰直言道:「母妃,小殊的病,還治的好嗎?」

   靜妃一驚,馬上調整好表情,低頭說道:「景琰,小殊他早已不在了…」

  「母妃不用再騙我了,兒臣已經全部都知道了。」

  靜妃抬頭看著蕭景琰,見蕭景琰的表情明白他所言不假,蕭景琰又再問了一次:「母妃,小殊的病,嚴重嗎?」

  靜妃別開蕭景琰的眼神,眼框含淚的點點頭,蕭景琰緊張問道:「難道,已經無法醫治了嗎?」

  「不一定,母妃的醫術有限,但我知道他身邊有一個醫術了得的大夫,否則小殊是沒辦法撐到現在的。」

  蕭景琰欣喜道:「那麼,也許能痊癒是嗎?」

  看見蕭景琰開心的表情,靜妃也微微笑了起來,但是才一下的時間又轉為悲傷,靜妃緩緩說道:「景琰,小殊不讓你知情便是害怕你為了顧及他而影響大局,為了翻案他已經耗了如此多的心血,你決不能在這時讓這一切辛勞化為烏有,你明白嗎?」

  蕭景琰點頭道:「我明白。」

  靜妃看著蕭景琰搖搖頭,道:「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母妃正想告訴你,太子妃人選已定,婚期定在七月十五,一切已成定局,明白嗎?」

  蕭景琰眉頭一皺,問道:「母妃,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兒臣不明白。」

  靜妃自知失言,趕緊搖頭微笑道:「沒有,能有什麼意思呢…不就是告訴你婚期好讓你早做準備嗎。」靜妃見蕭景琰雙眼睜大,直直盯著自己,一時緊張眼神便看向了其他地方。

  蕭景琰緊張的語氣問道:「母妃…妳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靜妃不停的吞嚥試圖掩飾不安,抬頭看向蕭景琰,說道:「母妃…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希望你知道,母妃愛你,你已為東宮太子,煎熬的正是小殊的心血,已經不能回頭了,鞏固國之根本,才能永續大梁江山。」靜妃雖然不激動,表情平穩,但是眼角的淚已經流下。

  蕭景琰聽後即驚訝又悲傷,見靜妃努力讓自己冷靜的樣子,蕭景琰心上一疼,眼淚便直直流下,難以平復。蕭景琰想問的想說的是一句也開不了口,最後只喚了聲:「母妃…兒臣…」

  靜妃伸出雙手,擦乾蕭景琰雙頰的淚痕,點點頭,輕聲道:「別說了,母妃不想再看到,那樣傷心欲絕的你…母妃,什麼都不知道。」

  蕭景琰緊緊閉起雙眼,任由眼淚失控,靜妃越看是越不捨,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伸出雙手緊緊抱住蕭景琰,只聽見蕭景琰不停唸道:「對不起…母妃…對不起…」

  靜妃點點頭,只是拍一拍蕭景琰的頭,嗯了聲,便任由蕭景琰放肆哭泣。

  靜妃沒有說出她為何會知道蕭景琰與林殊之間的事情,蕭景琰也不主動說出心中的疑問,怕問了只好有更多的傷感,蕭景琰也明白,靜妃不可能會接受自己與林殊的感情,如今靜妃寧可裝不知情也不反對,對蕭景琰而言已經是非常難得了,又怎麼還會需要再追根究底?

 

  待蕭景琰離開芷蘿宮時已經申時,天色已經黃昏,他穩定了心緒決定到蘇宅去,見見梅長蘇,想傾訴這十幾年來的思念。

  走進蘇宅,黎綱向前鞠躬道:「見過太子殿下。」黎綱被蕭景琰突然的到來趕到緊張,不敢抬頭,蕭景琰說道:「先生在嗎?我有事情要見他。」

  黎綱慢慢抬起頭了,雙眼飄忽不定,蕭景琰看出力黎綱面有難色,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黎綱嘆了嘆氣,說道:「宗主昏厥,現在尚未清醒…」

  蕭景琰聽後自然是緊張不已,便開口問道:「怎麼會突然昏厥?大夫看過了嗎?」

  黎綱一臉擔憂道:「藺少閣主正在診治,還沒有消息…」

  蕭景琰擔憂的望著裡頭看了看,低頭想了想,始終還是耐不住性子,道:「不行,能否讓我進去看看?」說著便要往前走去,黎綱趕緊伸手攔住,說道:「不行啊!這、在下也明白殿下的心情,但是我們現在除了相信少閣主之外,就是在這等候,我們進去也於事無補呀,太子殿下!」

  「可是!…」蕭景琰不斷的望了望裡邊,又看了看黎綱,嘆了口氣,這時突然一個聲音道:「讓他進去吧!」

  蕭景琰與黎綱同時望去,藺晨拿著扇子就佇立在梅長蘇房門外的院子,一個淺淺的微笑看著蕭景琰,待蕭景琰與黎綱走近,藺晨說道:「他現在已經沒事了,不過還沒清醒,別吵醒他。」

  蕭景琰嗯了聲,道了聲:「謝謝。」便走進了梅長蘇的房內,黎綱也舉步想跟上,還沒走兩步就被藺晨攔了下來。

  藺晨欸了聲道:「人家進去,你湊什麼熱鬧?」

  黎綱頭微微一歪,緊張道:「不是啊少閣主,我很擔心宗主…」

  藺晨嘖的一聲,往黎綱頭上一敲,道:「你怎麼能這麼不識趣啊?你們整天在蘇宅,不差這一刻,走啦!」說著順手便把黎綱往外推了下。

  黎綱不解道:「可是、…」

  藺晨不耐煩道:「你煩不煩,我是大夫,我說他沒事就是沒事了!走啦!」一氣便將黎綱用力推走,黎綱這才慢慢走離,走時還不時回頭張望,被藺晨狠狠瞪了好幾眼。

 

  蕭景琰進房後便看見梅長蘇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看起來呼吸還算平穩,看來是並無大礙,不過蕭景琰還是忍不住激動的心情,走到梅長蘇身邊,坐在床的一側,雙眼直直看著梅長蘇熟睡的面容,不發一語。

  藺晨沒一會也進門,走到蕭景琰的身後時,蕭景琰帶著些微哽咽的聲音問道:「他的病還好嗎?」

  藺晨微笑道:「也就你看到的這樣,還能呼吸,能睡能醒,能走能坐,死不了。」

  蕭景琰嗯了聲,伸手摸摸梅長蘇那蒼白的臉,心裡不停的想著,林殊的臉竟已變得如此蒼白毫無氣色,身子涼的就好像沒了生氣。順著下來握住了梅長蘇的手掌想試著溫暖眼前這個一點溫度都沒有的梅長蘇。

  「我算過,他大約再兩個時辰會清醒,你可以留下來陪陪他,聊聊天,說說話,一解十三年的寂寞。」

  蕭景琰聽後頭微微一側道:「他都告訴你了?」

  「他是病人,要是有所隱瞞我還怎麼醫啊?」

  蕭景琰嗯了聲,將梅長蘇的手收進被褥裡,站起身轉向藺晨道:「這麼長的時間,多虧有你,大恩難以言謝,往後定有所報答於公子。」

  藺晨舉起手道:「別,長蘇是我朋友,我救他理所應當、合情合理,謝禮如果你硬是要給的話,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說完露出一個微笑嘿嘿兩聲。

  蕭景琰點頭道:「這是應當的。不過我希望你別告訴他我來過,更別告訴他我已知情。」

  「為什麼?你們熬了這麼多時日不想見面嗎?」

  蕭景琰搖頭道:「他耗盡心力為的就是赤焰能夠洗血冤屈,他要是知道我已知情必定沒法放心,屆時冤案未翻只會令他更加心力交瘁,我既然知道他回來了,我也無需急於一時,他身子不似從前了,我應該幫他做最後的計劃了,讓他好好休養。」

  藺晨微笑道:「不錯啊,我怎麼勸他放手這件事,這話到了他耳裡過水無痕,既然你主動提出了是最好,你放心吧!長蘇的身子有我照顧的,我會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就萬事拜託了,待過些時日,我會再過來看看他。」

  藺晨嗯聲點頭,看看蕭景琰如此可靠的樣子,身為梅長蘇好友的他也算是放心了,雖然藺晨始終說不出梅長蘇的身子不但不如從前,確切說來是病入膏肓,蕭景琰的擔心與思念全掛在臉上,藺晨只好選擇告訴自己,一定要讓梅長蘇好好的活著。

  蕭景琰最後看了看梅長蘇安睡的臉龐,不管藺晨是否在旁,蕭景琰彎腰輕輕落下一吻在梅長蘇的眉目間,藺晨倒也平常,喚作是他人恐怕早已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麼小殊就有勞藺公子多加照顧了,告辭。」蕭景琰拱手道。

  藺晨微笑回道:「不麻煩,分內之事,太子殿下安心便是。」向蕭景琰鞠躬,蕭景琰便轉身離開。

  傍晚時分梅長蘇果然如藺晨所料清醒,雖然身子依然脆弱但還是想強行起身去思考有關於夏江與滑族之事還有關於赤焰一案最後關鍵的計劃,這藺晨一聽當下全阻止了下來,並命令他躺下,盯著他讓他不准離開床榻上。

  藺晨態度極為強硬之下,梅長蘇也著實感到身子的不適感,只好放棄掙扎,依藺晨所言乖乖躺下,不再起身。

 

  那日離開之後的蕭景琰並不得空閒,他先後聯絡各個可信任的朝臣願不願意支持赤焰翻案,欣慰的是各朝臣均是採支持方,讓蕭景琰對翻案的信心又多添了三分。

  尤其是紀王爺與言闕­─言侯爺更是全力支持,蕭景琰欣喜向言闕道:「我希望在父皇壽宴當日,有一個人能夠在殿前告發謝玉手書,一洗赤焰十三年來的冤情。」

  言闕一臉正氣,拱手道:「若殿下信的過微臣,微臣願意首當其衝,告發謝玉手書以洗赤焰冤案。」

  「侯言得高望重,有侯爺此言,赤焰一案獲得光明指日可待,如此便有勞侯爺,壽宴那日,所有禁軍將得到控制,侯爺定不會有所傷害!」

  言闕見這新任太子一身正氣凜然,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殿下放心,赤焰一案不僅僅是殿下的心願,更是微臣心中無法撲滅的大火,即便當日陛下大怒,場面失控,要我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侯爺乃是一代忠臣賢良,斷不可為此事令大梁就此失去一名肱骨之臣,侯爺放心,有蒙大統領的支持,那日即便場面如何失控,也斷不會傷害侯爺一分一毫。」

  言闕拱手道:「有殿下一言,微臣定不辱使命。」

 

  蕭景琰在確保朝臣的支持後,為避免有人去向皇上密告,蕭景琰向靜妃說出了計劃,靜妃自然是全力支持,並向蕭景琰保證直到壽宴前不會有任何人去見到皇上。如此一來在赤焰一案的成功上便只差了一步,便是最關鍵的那封,關於謝玉的血書。

  由於血書由謝玉的妻子蒞陽長公主保管,雖為姑母但還是需要思考如何對談,畢竟蒞陽先歷經了丈夫流放,愛女逝世,景睿離去,可算是家破人亡,如今謝玉的死訊尚未傳回京城,到時恐怕又是一陣悲憤難平。

 

  七月十五正是蕭景琰大婚之日,由於太皇太后已逝,正值喪期,所以新婚需百日後才能同寢,蕭景琰雖面不改色不過在心上確悄悄的鬆了口氣。

 

  而這日梅長蘇又因為昏厥不醒而未能以謀士身份前去道賀,藺晨給他喝下藥物後仍然未見清醒,睡了一日又一日,蘇宅所有人全圍在梅長蘇身邊不敢離去,藺晨雖臉上掛著微笑不時鬧著飛流,但心頭卻是比任何人還要來的擔心。

  梅長蘇不知昏睡了幾日終於清醒過來,而他醒來自然知道蕭景琰婚期已過便趕緊吩咐黎綱準備賀禮,準備前去東宮道賀。

  藺晨正伸手替梅長蘇把脈,黎綱後腳便前來,取了個小盒子說道:「宗主,您瞧這一對淨白脂玉雕的供瓶可好?」

  梅長蘇看了看,點點頭,道了聲:「甚好,幫我包裝好,一會我與飛流前去道賀。」黎綱道了聲是便退下。

  這梅長蘇回過頭來便看見藺晨用了個奇怪的眼神直直盯著他,梅長蘇喂了聲說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我說啊,你要是女人定是個好女人,要是可以真想娶你進門。」

  梅長蘇聽後瞪了一眼,便將把著脈的手收了回來,藺晨笑道:「我從不知你有如此雅量,心愛之人大婚還要送禮兼道賀?你說要天下女子都與你一番心思,這三妻四妾定能和平相處,天下太平。」

  「景琰現在是太子,我身為他的謀士若是不去道賀豈不是令人質疑?他這位置是我一手捧上,我自然明白大婚是不可避免,我不是雅量,不過是明白何事才是裡所應當的。」

  藺晨皺眉,正想唸幾句時,甄平前來說道:「宗主,太子殿下來了。」

  藺晨馬上眉頭舒展,一個滿意的微笑道:「說人人到,我不打擾你們,我看你也不用去東宮了,正好,我去幫你煎藥一會喝下才不會誤了時辰。」

  梅長蘇對於藺晨的調侃也懶的回話,只是點點頭微笑不語,藺晨轉身走去時正好與進來的蕭景琰相會,兩人輕輕點個頭便錯開。

  梅長蘇趕緊站起拱手道:「太子殿下,在下正要前去道賀殿下大婚之喜,正巧殿下便前來,難道是有什麼要緊之事嗎?」

  蕭景琰見到梅長蘇氣色比先前好多了,臉上忍不住的歡喜,拱手道:「正如先生所言,確是有要事要告知於先生。」

  梅長蘇哦了聲,問道:「在下洗耳恭聽。」

  蕭景琰淺淺一笑,不著急開口,慢慢朝著梅長蘇前進,梅長蘇慢慢抬起眼簾,對上蕭景琰深遂的眼眸,梅長蘇突然心上一震,劇烈加速跳動。

  蕭景琰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盒子,看了看後便伸手到梅長蘇面前,說到:「給你的,你打開看看。」

  梅長蘇扎了扎眼,將視線拉回到蕭景琰所給的小盒子,梅長蘇伸手接過,不多想就直接打了開來,盒子裡頭是一顆鴿子般大小的珍珠,梅長蘇雙眼瞪大,雖然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直直的盯著那顆粉黃淡白的珍珠。

  「還記得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嗎?」蕭景琰微笑道。

  梅長蘇自然是什麼都明瞭了,慢慢將珍珠蓋子闔上,抬起頭來看向蕭景琰點點頭,說道:「謝了。」梅長蘇早就明白蕭景琰猜到自己就是林殊的身分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雖然意外但是這份驚嚇並沒有持續太久。

  蕭景琰欸了聲道:「就這樣?」

  梅長蘇聽後抬起頭,一個微笑,那個笑容是屬於林殊的笑容,是如此開朗,明亮,這一笑照進了蕭景琰沉寂已久的心,漸漸的活了過來。

  「你果然,還是這樣的笑容最好。」

  梅長蘇聽後愣了會,對上蕭景琰深情的雙眼,梅長蘇微微一笑,說道:「你陪我去個地方。」

  「有什麼問題,想去哪裡?」

  「林府。」梅長蘇喊了聲:「飛流,跟蘇哥哥出門囉。」

  飛流從庭院跳了進來,開心點頭道:「嗯!」

 

  三人到了林府不免惆悵,從前是最為風光的林家大宅,如今不但淪為逆犯之地,荒廢至今仍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經過或是提起。

  蕭景琰隨著梅長蘇走了進去,此為逆犯舊地,進來時自然是確認身旁無人才進入。

  走到了大門旁不遠處的一顆枯萎的大樹旁,梅長蘇在那停下了腳步,抬頭看了看已經沒有樹葉保護的大樹,嘆了嘆氣,蕭景琰順著梅長蘇的視線看去,畫面似乎回到了小時候,他記得他曾經就站在這抬頭看著在樹上的林殊不停叫喚著自己的名字。

  「這顆大樹,終究逃不過歲月的無情摧殘,如今已經枯萎成了這樣,卻仍然不倒,實在難得。」梅長蘇說完便將視線拉了回來,看向靠近大樹旁的一顆比手掌大一些的石頭,深深的陷在土裡。

  「飛流,幫蘇哥哥把那顆石頭搬起來。」飛流點點頭,轉頭就跑到了石頭旁蹲了下來。

  沒一會的時間飛流便將石頭搬離原本的位置,梅長蘇慢慢走進,蹲下身子,在石頭搬離的凹陷處挖出了一個木製小盒,稍微撥了撥上頭的土,才走到蕭景琰面前。

  蕭景琰問道:「這是什麼?藏的如此隱密。」

  梅長蘇淺笑,將那盒子打開,拿出裡頭一個用紅線纏繞著的白手絹,交到蕭景琰手上,蕭景琰一見自然便知道這手絹是當年林殊在七夕所寫的許願詞。

  蕭景琰將紅線拉開,又看了看上頭所寫的詞,梅長蘇看著蕭景琰專注的神情,並唸道:「情之所衷,今生不悔,願來世偕手白頭,共譜良緣。」

  蕭景琰抬頭看向梅長蘇的笑顏,梅長蘇接著說道:「這當作你南海的回禮。幸好當初我出征前將這與你送的玉飾都收進盒中藏了起來,否則當時要是被搜到,一但知道你我的關係,你定也脫不了赤焰謀逆的罪,若真是如此我們如今便真是天人永隔了。」

  蕭景琰深吸口氣,再也無法壓抑住心上的激動,緊緊抱住梅長蘇,輕聲道:「小殊,我早就該認出你的…你那日在湖畔之言,是在責怪我嗎?」

  這一抱,飛流一個不明事理的小孩臉瞬間紅了起來,趕緊轉過身跑了開來。

  梅長蘇嘆了氣,這一嘆像是鬆了一口氣,伸手起來抱緊蕭景琰,頭也輕輕靠了上去了,說道:「我不是怪你,我本不該告訴你那麼多的,不讓你知情對於赤焰翻案才是最好的,只是看著你總是不捨得,一時心就軟了。」

  蕭景琰嗯了聲,說道:「我明白,你總怕我急進,容易感情用事,你如今身子不好,這些日子我一直沒敢來找你,其實今日是要告訴你,我已經聯絡了各個可以信用的朝臣們的支持,還有言侯也極力自薦向父皇舉告謝玉一案,紀王爺也是支持的,母妃這幾日也會陪在父皇身邊,確保不會有人告密,禁軍自然有蒙摯調動,一切都準備就續,終於來到最後的一刻,絕不能有什麼差池。」

  梅長蘇欣慰的笑道:「沒想到你已經將所有事情都已經辦的差不多了,不過最重要的,謝玉的手書,你想這麼說服蒞陽公主?」

  蕭景琰慢慢拉開兩人的距離,微笑道:「這正是我今日要與你相談的要事之一,畢竟蒞陽姑姑經過謝玉的事情之後現在深居簡出,人也憔悴了不少,該如何談起手書一事而又不令她更加難過的方法,我也實在是沒有頭緒。」

  梅長蘇點點頭,思考後道:「此物是謝玉手書,要不觸及長公主內心是不可能的,我預估再不足一月的時間謝玉的死訊就會傳回到京城,屆時是公佈謝玉手書內容得好時機,正好能趕上皇上壽宴之日,這期間我們需先想好如何應對才行。」蕭景琰點點頭,梅長蘇接著道:「倒不如直接懇請長公主代謝玉自罪於殿前,於赤焰一案是否更為合適?」

  蕭景琰聽後想了想,點頭道:「不錯,蒞陽姑姑為謝玉遺孀,此事若由她首告會更加來的合適,翻案的成功也會更高些,若是姑姑不同意,也可交由言侯爺來舉發。」

  梅長蘇嘆了嘆氣道:「我終於等到了最後一刻了,我也確實不想再等了…」梅長蘇話中之言,蕭景琰並沒有聽出來,只道他是急於翻案而已。

  「你耗了這麼多心血,最後的一刻我不會讓他有所閃失,你放心。」梅長蘇點點頭,微笑不語。

  忽然一陣涼風襲來,梅長蘇一個顫抖便咳了起來,蕭景琰趕緊伸手拍了拍梅長蘇的背,說道:「你身子不好,不宜出來太久,我陪你回去吧!」

  飛流這時又跳了回來,說道:「不舒服!回去!」

  梅長蘇微微笑道:「好吧,我們回去吧。」

  蕭景琰伸手扶住梅長蘇的肩,感覺的出梅長蘇的腳步沈重,身體似乎非常不適,蕭景琰便立即停下腳步道:「你等等。」

  「怎麼了嗎?」

  蕭景琰站在梅長蘇面前背對著蹲下身子,說道:「我揹你回去吧。」

  梅長蘇看了看一旁的飛流正用無辜的大眼看著自己,尷尬道:「我還能走的,況且我的腳並無大礙,現在正午時分若你這麼揹我回去蘇宅,怕是要惹些是非了。」蕭景琰聽後一時間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接著在身上衣服撕了一長條下來,綁在梅長蘇的右腳踝上,便說道:「這下你便成了傷者了,上來吧。」

  梅長蘇為他這個舉動是感動不已,暫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身子微微一彎,雙手緊緊抱住蕭景琰的脖子,只聽見蕭景琰說道:「抓緊了,掉下來我可不管你喔。」抓緊梅長蘇的腳慢慢站起,往林府大門走去,飛流默默跟在後頭。

  梅長蘇輕輕將頭靠在了蕭景琰的肩上,他想起了十五年前在北燕的那個夜晚,心中的悸動竟延續至今。

  「我重嗎?」梅長蘇輕聲道。他還記得當時蕭景琰嫌他一個大男人重得很,現在想起還是會不由得感到溫暖。

  蕭景琰聽後心上一個心疼道:「不重了,輕了不少。」梅長蘇嗯了聲便不再說話。

  好一會蕭景琰出聲道:「我們將來還要遊山玩水,要是你還這重量也不要緊,我可以揹你去更多地方。」

  梅長蘇一個感動,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你可要說話算話,我該想想要去哪些地方了。」說完梅長蘇的眉目便緊緊皺了起來,他的表情是如此悲傷,但是蕭景琰看不見。

  「我蕭景琰一向說話算話,無論你想到何處我都奉陪。」蕭景琰心中只覺得充滿幸福得溫暖,卻看不見身後的梅長蘇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咬緊牙根,不讓眼淚滴落到蕭景琰身上。

  梅長蘇始終說不出口自己已經不知甚麼時候會倒地不起,即使如今的相逢如此美好,屬於他們的未來卻早已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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