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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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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梅長蘇的離去,大梁皇帝因長年癱瘓臥病在床,不久後逝世,葬禮舉行,新帝登基,朝局像一陣風似的,一下子有了新的局面,蕭景琰的上位帶給許多忠臣良士許多的期盼與期許,在朝當任超過三十年的老臣便彷彿看見當年祁王的身影,心中滿是歡喜,也為已故的祁王感到欣慰。

一個月後,梅長蘇的信傳到了列戰英的手中,再由列戰英轉交給蕭景琰,信裡面也提到了他最掛心不下的霓凰。林殊已逝,霓凰與聶鐸都知道其實林殊就是梅長蘇,霓凰倒是不顧慮,十五年前,在蕭景琰離開南海之後她曾經去問過林殊心中所屬之人是否為蕭景琰?林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霓凰只當他默認,便不再多說些甚麼。

原本她對林殊就是親情大過愛情,所以霓凰很快得便整理了心情,放下了多餘的念頭。

而聶鐸甚麼都不知道,只道林殊與霓凰是神仙眷侶,霓凰不僅曾是林氏遺孀的身分,又得知少帥還活著,這份愛早已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霓凰仍是苦苦得等,等待聶鐸有勇氣與她見面,告訴她,他聶鐸可以不顧一切得跟他在一起。

信中將這些事都寫給了蕭景琰,包括她們之間是如何相遇,如何相戀,又是因為何事分離,以致至今都無法見面等等…蕭景琰看後,不久便召了霓凰與聶鐸前來,下令成全她們兩人的婚事,兩人自然是欣喜若望,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兩年後,柳皇后生下宮中第一位嫡子,蕭景琰取名為元林,最開心的莫過於太后,雖然她始終明白,蕭景琰的心中缺了一塊,當初太后還是靜妃時,聽見梅長蘇的離去也是驚訝不已,但想到了蕭景琰的未來,還是默默的鬆了口氣,即使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念頭是多麼慘忍,但她相信梅長蘇身邊的那個大夫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她也只能這麼相信著。

梅長蘇的信也如當初所言,三個月至三個多月一封,蕭景琰每每被朝政給擾的心煩意亂時,只要看見梅長蘇的信,他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看看信上梅長蘇說說瑯琊山上的風景如何,時而天晴時而下雨,或是說說藺晨給他的藥是越來越苦,飛流說的話語也漸漸變多了些…

柳皇后只知道梅長蘇是蕭景琰的摯友,看見摯友在遠方傳來的信,開心也是正常的,也為了蕭景琰有這樣一個推心置腹的好友感到開心。

蕭景琰的信上最常提起的便是庭生近況,或是太后如何思念他,又或是最近朝政上碰到了甚麼樣的困難,梅長蘇就會在下一封信上告訴他該如何解決,讓蕭景琰在朝政改革的推動上又多了一份信心。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通信,十八年過去,基本上當局朝政的人員都熟識當今聖上奪嫡之時曾經攪亂金陵一時,又拂袖而去的梅長蘇,在蕭景琰上位這些年間,諸臣也知道那位權謀之士,便是當今聖上的好友,每三個月一次回信,在那時只要向聖上提出一些提案,即使蕭景琰不同意,心情也會好的不發脾氣。

初春,傳信使快馬加鞭的奔向列戰英將軍府中,將梅長蘇的信交到列戰英手上。列戰英多年來都是如此替蕭景琰傳送信件,由於宮規甚嚴,信件傳遞要交到蕭景琰的手上會經過層層把關,所以由列戰英轉交最為合適。

列戰英交到信件後便立即進宮,此時的蕭景琰正在宮內處理手上的奏摺,眉頭深鎖,如今已經五十一歲的他,英姿挺拔中多了一分嚴肅,面上留了些微鬍鬚,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多添了些歲月的痕跡。

「啟稟陛下,蘇先生的信到了。」

蕭景琰聽聞自然一個欣喜,從堆滿奏摺的案桌裡抬起頭來,說道:快快拿來。」列戰英道了聲是,走上前將信封交出。

蕭景琰開心的將信打開,此時門外的公公喊道:「稟報陛下,太子殿下求見。」蕭景琰因為思緒被中斷有點不開心,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快進來吧。」

蕭元林一身戎裝,面帶欣喜得走了進來,說道:「兒臣參見父皇,稟報父皇,我們長林軍已經壓制了在北面作亂的地方蠻族,兒臣料想他們也不敢再來作亂了。」

蕭景琰微笑點頭道:「很好,有庭生帶著你成長,我很是開心。」說完又低著頭,打開手上的書信,蕭元林看向一旁的列戰英,便問道:「列將軍,父皇可是?」

列戰英微笑點點頭,蕭元林喔了好長一聲,抬頭看見蕭景琰笑逐顏開,見蕭景琰終於將書信放下,準備開始書寫時,問道:「父皇的這位好友可是蘇哲,蘇先生?」

蕭景琰聽聞抬起頭來,嗯了一聲道:「怎麼,庭生常跟你說起蘇先生嗎?」

蕭元林點點頭,微笑道:「是阿,庭生哥哥常常跟兒臣說起幼時蘇先生的教誨,說那蘇先生體弱多病,但是無論何時都是那樣細心的教導著他,才能有今日的庭生哥哥。」

蕭景琰微笑道:「是呀,他就是一個這樣盡心盡力,為他人設想的人。」

蕭元林又疑惑道:「但是我又聽很多朝臣們說起蘇先生,說他是個陰詭之士,不得以推心置腹,後患無窮?」

蕭景琰聽聞搖頭道:「並非如此,他不是這樣得人,我明白。」見蕭景琰的臉上好像有些不悅,蕭元林也識相不說這些父皇不愛聽的話。

蕭元林想了想還是決定問道:「父皇,兒臣斗膽,有個長久的疑問想問向父皇。」

蕭景琰面無表情道:「你說吧。」

蕭元林拱手道:「兒臣聽聞不少蘇先生的傳言,兒臣想,這蘇先生體弱的程度據說連我們得太醫都難以醫治,這般虛弱竟能與父皇通信了數十年載的時間,兒臣也聽聞蘇先生心思細膩,非常人所及,父皇可有一絲疑慮,信中書寫之人,是蘇先生?」

蕭景琰聽後,與列戰英一個對眼,列戰英面上也是一個茫然,蕭景琰微微皺起眉頭,看了看信上的字,確實是梅長蘇的字,蕭景琰抬頭道:「自然是他,他的字跡,我還認得。」

蕭元林點頭拱手道:「許是兒臣多慮了,父皇請莫見怪。」

蕭景琰嗯了聲,說道:「你剛打完仗回來,先去找你母后吧。」蕭元林自知不方便再說,便乖乖退下。

待蕭元林退下後,蕭景琰原本要書寫的筆遲遲不下筆,低頭沉默許久,才說道:「戰英你說,他會不會……

列戰英一個緊張,雙眼放大,思考後說道:「陛下,蘇先生不會的,那字跡確實是蘇先生親手書寫不是嗎?」

蕭景琰看了看字跡,看看內容,並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蕭元林卻說了他蕭景琰從來沒有質疑過的問題,一顆心就這麼懸在上頭,怎麼樣都無法放心。

忽然殿外的公公又喊道:「啟稟陛下,殿外有一位公子求見,說是皇上您得多年好友。」

蕭景琰皺眉,說道:「甚麼樣的人能夠直接進到宮裡?」

「回陛下,此人手中有禁軍首領的令牌,通行無阻。陛下可是要通傳?」

蕭景琰皺眉,他想,是小殊嗎?這想法很快便抹滅掉,要是梅長蘇來見自己,又何必需要通傳?由列戰英或蒙摯帶他進來,自然是最快的,而此人居然只有蒙摯的令牌卻不是由蒙摯帶領進宮,表示此人於蒙摯而言,認識但並不熟識。

一時想不出是誰的蕭景琰只能點頭道:「傳他進來吧。」

蕭景琰皺眉想了許久,直到那人淡淡的青衣飄進眼前,一別十八年,瀟灑公子一往如舊,歲月像是在他的臉上暫停了,面上依然沒有任何鬍鬚與皺紋能夠阻擋他清秀的樣貌。

蕭景琰見了他雙眼一睜,趕緊起身走向前,說道:「藺公子?你怎麼會進宮?你不是在瑯琊閣照顧小殊嗎?」

藺晨帶著微笑進來,笑容不改道:「是,我是在照顧他,但是我現在再幫他找藥,所以就來了。」

蕭景琰皺眉,緊張道:「是甚麼樣的藥?如此難尋的藥嗎?是否他的病情加重所以才會需要用到如此藥物?藺公子快說,是甚麼藥,朕會讓人協助你尋找。」

藺晨伸手出來一比,說道:「我不懂宮裡禮節,很抱歉,皇上,你先靜靜,找這藥我會告訴你,但是在這之前你能否先把認識林殊的人先全找來這?」

蕭景琰不解道:「認識小殊的?」

藺晨拿著手上的扇子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道:「不對不對,正確說起來是,知道梅長蘇是林殊的人。」

蕭景琰聽後還想問些甚麼,藺晨便道:「你先別急,都先找來,免得到時我要一個一個說,但是要快,我明日清晨就要離開。」蕭景琰點點頭,便趕緊要列戰英前去通知所有能招集的到得人,越快越好。

不一會,蒙摯是第一個到達的,接著是夏冬與聶鋒夫妻,正巧的是霓凰與聶鐸這幾日正帶著孩子回金陵城住上幾日,還有衛崢,一行人全集合在大殿上,都不明白此行為何,看了看蕭景琰,蕭景琰只道要他們等等,不一會,太后駕到了。

蕭景琰趕緊上前扶著已經有些年邁的母后上位,將大殿的門關上後,蕭景琰便道:「藺公子,你有甚麼話可以說了,我們人已全部到齊。」

藺晨微笑,但是這次看得出來有些勉強,嘆了嘆氣,才看著蕭景琰緩緩說道:「皇上,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我希望你們能夠冷靜聽我說完。」

藺晨說之前大家都已經有些緊張,誰知道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還沒聽就已經不冷靜了。

蕭景琰裝作鎮定道:「說吧。」

藺晨點點頭,低頭思考了一下,才抬頭說道:「長蘇他,撐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如果你們這些好友、親人亦或是兄弟,想見他的話,明天清晨趕緊跟我回瑯琊山,也許還來的及。」

這麼一說,霓凰的淚便奪眶而出,蕭景琰雙眼睜大,緩緩站起,眾人面面相覷,滿是悲傷,蕭景琰搖頭道:「你不是說,你是來幫他找藥的嗎?」

「是,那帖藥就是你。」

蕭景琰皺眉,眼淚已經不停在眼眶打轉,藺晨嘆了嘆氣,說道:「我知道你們倆約定過甚麼,他能夠撐這麼長的時間全是因為你,如今我唯一能為他完成的就是你們當初的約定。」

不知蕭景琰與林殊關係的對於藺晨所說的這段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急得急,哭得哭,蕭景琰想了想,皺眉道:「我要出宮。」

接著霓凰等人全部紛紛喊道:「我們也去!」藺晨一個欣慰的微笑,忽然一個細膩的聲音帶著威嚴道:「不准去。」

蕭景琰聽聞,轉過頭看向面上滿是淚痕的太后,太后看著蕭景琰雙眼堅定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她們可以去,你不行。」

蕭景琰激動的心情再也無法冷靜,兩行淚直直掉落,輕聲道:「母后,為什麼

太后嘆了嘆氣,低頭道:「他會理解你的難處這也是他為什麼要離開不是嗎?」

蕭景琰的淚停不下來,走到太后旁,雙腿直直跪下,嚇得在場眾人均是驚訝不已,除了早已知情的蒙摯、列戰英與霓凰,其它人只見蕭景琰居然如此有情有義到如此地步,心中感動不已。

太后見蕭景琰一跪便厲聲道:「你這是幹甚麼!你是皇帝,就算哀家是你母后,眾人在此,你竟如此不知分寸!?」

蕭景琰雙唇抿了抿,淚珠不停灑落在太后的裙襬上,蕭景琰哽咽道:「母后,孩兒一生光明磊落,卻愧對母親,更愧對小殊。母后三十幾年前孩兒失去過他一次,如何痛徹心扉,母后你是知道的,當時我連他最後一面甚至是屍首也見不著但是他回來了,卻又為了我才離開,我不能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著阿母后!母后,孩兒求您了讓我陪他走過最後一程吧母后!孩兒求您了孩兒求您了母后。」蕭景琰說著,頭也嗑了下去,這一嗑,太后原就不是鐵打的心,狠狠得痛了起來,在場所有眾人都為蕭景琰此舉激動不已,心緒難平,面上的淚全停不下來了。

太后帶著哽咽的聲音道:「你知道你是皇帝,你走了是如何愧對這個國家?為了私情怎能如此放縱自己?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蕭景琰抬起頭來,帶著濃濃得哭聲道:「母后他是我一生摯愛我求求您了讓我去見他,孩兒要是見不著他,只怕也無心料理政事、治理朝政了孩兒如今已經身不如死了母后,孩兒答應過他,會好好治理天下,但是朕雖為天子,心卻仍是如凡人一般單純,孩兒只是想陪著他走過最後的路,完成孩兒答應過他的事情在那之後,朕還是會回來的,因為朕不能讓他失望

這一言果然驚嚇到了夏冬與聶鋒、衛崢,驚訝過後再看到蕭景琰如此深情的舉動,全都感動在心上,夏冬一個女孩子自然能感到深深的悲傷,與一旁的霓凰對看一眼,眉目中滿滿的不捨。

太后雙眼一閉,嘆了嘆氣,便站起身子,蕭景琰一個緊張得抬起頭來換了聲:「母后?」

太后慢慢走下階梯,背對著蕭景琰,輕聲說道:「罷了你去告訴他,靜姨這輩子對不起他,若有來世,靜姨怎麼樣也不會阻擋你們。」

蕭景琰愣了愣,蒙摯與列戰英趕緊上前將蕭景琰扶起,蕭景琰拱手說道:「多謝母后!」

太后嘆了嘆氣,說道:「記得,把朝廷事宜交待完整再離去,皇上。」說完便慢慢走離,推開殿上大門,外頭的陽光透了進來,太后扶著外頭等候的公公,一會時間便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藺晨微笑道:「果然沒看錯你,皇上,我就相信你一定會跟我回去。」

蕭景琰擦了擦臉上的淚,說道:「為了他,我怎麼都會去,讓各位看笑話了各位先回府準備,明日寅時於東邊門口會合,先下去吧。」

眾人雙目堅定,紛紛告退,藺晨被蕭景琰給留了下來,藺晨婉拒道:「你想問得我會慢慢告訴你,你如今必須先處理好國事,我先回去準備準備了。」藺晨便轉身離去。

蕭景琰臨時下召,微服出巡下江南,期間由太子監國,蕭庭生協助處理,眾朝臣們只道是他們大梁那個日夜不休為了人民的皇帝,終於想要歇一歇,藉著微服出巡視察民情,對蕭景琰這個皇帝又讚許了不少。

蕭景琰傍晚還是走到了太后宮中,到了門口便被太后宮中女侍通知太后已睡下不見客,給拒在了門外,蕭景琰心中感到悲傷,默默轉身離去。

太后自小看著林殊長大,怎麼可能如此鐵石心腸?隔日蕭景琰出宮前,太后讓女侍準備了兩個同心結與護身符,讓蕭景琰帶著,蕭景琰知道,其實太后比他還要擔心梅長蘇,但是礙於身分沒辦法出宮,此時只能再宮裡默默哭泣。

寅時一到,蕭景琰以微服出巡的仗儀出發,蒙摯等人以護衛為名在側,一同前往。

 

在前往瑯琊閣的路上,藺晨與蕭景琰同車,藺晨才緩緩道:「當初他沒告訴你,他的病連三個月都撐不住。」

蕭景琰一驚,說道:「他的病居然如此嚴重那為何不告訴我?」

藺晨嘆了嘆氣道:「你知道他的個性,自知命不長久,便不想拖累於你。但是他跟你約定好了,我也答應過他,我會保他的命到你來的那一天。」

蕭景琰一個皺眉,自責道:「我當時不該相信他所言我不該讓他離開的。那他如今

藺晨嘆了嘆氣道:「剛開始的五年,還沒有甚麼問題,到後來是越來越糟了我只好讓他服下我調製成的冰續丹,但是此丹是妙藥,更是毒藥,此丹服下他的身體便如同痊癒,但是壽命便只剩三個月,所以為了解冰續丹的毒,我上了雲渺峰一趟。」

蕭景琰點點頭,不插話,認真聽著。藺晨繼續說道:「那裡的峭崖邊長著一株絕影花,此花生長之處,四周便不會有任何植物能夠生長,堪稱絕影。」

蕭景琰問道:「如此花朵,聽來像是有毒之物?」

藺晨點點頭道:「沒錯,他的花朵到他的根莖全是劇毒,只要沾染一點在皮膚上,不出一月必死無疑。但奇妙的是,她整朵花包覆著得花蕊,卻是奇藥,也可以說是神丹妙藥,說實話,我原本也是賭一賭,這花如此難尋,我找了一個多月,可說是翻遍了整座雲渺峰,終於讓我尋得一株,回去後製成丹藥,讓長蘇吃下。」

蕭景琰點點頭,問道:「如此神丹也無法解小殊身上冰續丹的毒嗎?」

藺晨嘆了氣道:「並非如此,冰續丹的毒是解得一乾二淨了,但他當初在梅嶺所中的火寒之毒早已讓他的身體元氣大傷,而絕影花雖能解毒也能強健體魄,常人吃了不但能解毒還能使之強壯身軀,但是他的身體早已經無法吸收絕影花所帶來的益處,在那之後又過了五年,有一天,長蘇忽然暈倒不醒,我與晏大夫實在是手足無措時,長蘇醒了,但是又過了兩年,他又昏倒了,這次昏迷的時間比上次多了幾日接著他便開始不時昏迷,不時清醒,而昏迷的時間是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也是越來越短。」

蕭景琰突然心上漏了一拍,緊張問道:「但是為何我還可以準時收到他所書寫的書信?」

「他最怕你為了他丟下朝政,當他知道自己昏迷時間漸長時,他用盡了他的腦袋瓜子,花了三天的時間,寫了上百封的信,要我針對你的問題,照著上面的內容傳信給你。」

蕭景琰這才想起蕭元林說的話,梅長蘇的心思確是非常人所及,只為了令他放心,令他安心治理朝政,梅長蘇居然安排得如此徹底。

「如今我算過了,依他如今清醒的時間算來,大概一個月後會清醒,而且

蕭景琰緊張道:「而且甚麼?!」

「這次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清醒了,所以我才大老遠跑來金陵,為了讓他可以安心的走,也算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事情,也為了不讓你們有所遺憾畢竟他隱瞞你的事情太多了,他從未為自己求過甚麼,要是我不幫他,我怎麼能自稱是他的好友?」

蕭景琰含淚道:「謝謝你,藺公子。」

藺晨拍了拍蕭景琰得肩,道:「別謝我,我們還是沉著氣,還要十幾日才能到瑯琊山,得快馬加鞭了,到時想說甚麼,一併跟他說去吧。」

蕭景琰點點頭,吩咐所有馬車加快速度,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二十日後,蕭景琰一行人終於到了瑯琊山,帶著沉重的心情走上台階,隨著藺晨的腳步走進瑯琊閣,到了中庭,藺晨喊道:「飛流?飛流!」

忽然一個身影從裡頭快速得跑了出來,飛流雖還是美男子的外表但也多了一分成熟的韻味,開口道:「回來了!蘇哥哥!」

藺晨聽他一說梅長蘇便緊張道:「你蘇哥哥怎麼了!?」

飛流搖頭道:「還是睡覺!」

藺晨搖了搖頭,便趕緊帶著蕭景琰等人進到梅長蘇的房內,飛流也默默跟上。

當藺晨推開門時,蕭景琰映入眼簾的是梅長蘇蒼白如紙、瘦骨如柴的面容,雙唇乾澀、雙眼凹陷,蕭景琰一下不捨,忍住淚,慢慢走到梅長蘇身邊,坐在一旁,執起梅長蘇乾扁的手,這一摸,又冰又涼,蕭景眼已經分不清楚梅長蘇是不是還活著,眼眶的淚又再次滴落在梅長蘇的衣襟上,蕭景琰低頭到梅長蘇的耳邊道:「小殊我是景琰阿,我回來了,你聽見了嗎?」

霓凰跟夏冬見到這樣悲傷的蕭景琰與毫無生氣的梅長蘇,再也忍不住悲傷痛哭出聲,即便伸手摀住了哭聲也沒用,聶鐸與聶鋒各自將妻子緊緊抱在懷中,雙眼也是淚流不停。

蕭景琰緊緊握住梅長蘇的手,低頭輕輕的吻上了梅長蘇乾澀的雙唇,接著親吻他的眉間,再也忍不住痛哭,俯身將梅長蘇輕輕靠在自己的臉龐,懷中的人就像沒有了重量,蕭景琰的心陣陣刺痛,難以言喻。

眾人便知蕭景琰與林殊的關係,紛紛退出了房內,雖然還是有些微震驚,但是如此悲傷的情況之下,蕭景琰的深情早已超過一切,又怎會再多想是否為男子這件事情?

藺晨低身替梅長蘇把了把脈,搖了搖頭,向蕭景琰道:「他大概這兩日會醒

蕭景琰聽後,默默低下頭,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我想陪他到他醒為止

飛流在一旁看得難過,伸手擦了擦淚,藺晨站起將飛流帶了出去,只留下蕭景琰與梅長蘇兩人獨處。

蕭景琰就這麼不發一語的陪在梅長蘇身邊,時而摸摸他的髮鬢,或是摸摸他的臉,見他嘴唇乾澀便不停沾水替他一點點滋潤,傍晚時幫他用布擦了擦身軀,換了衣服,這中間霓凰等人想幫忙全被他阻止了,蕭景琰只想全心的照顧梅長蘇,不想藉他人之手。

梅長蘇無法進食,藺晨將能夠讓梅長蘇吸收的食物熬成了湯,蕭景琰自然的接手,一點一滴慢慢喂,這樣的餵到整碗喝盡時也過了兩個時辰了。

夜半時分,霓凰主動進入向蕭景琰道:「陛下,您如今千金之軀,身子要顧,我來換班吧。」

蕭景琰搖頭,說道:「我不是千金之軀,我只是他的好景琰,從小到大,從未變過,你們休息吧,我不累。」

夏冬氣急道:「你以為林殊會希望你不顧身子嗎?我們也是為你好,陛下,接下來讓我們來吧!」霓凰轉頭看著夏冬搖搖頭,夏冬不解的眼神看向霓凰,霓凰只是轉頭微笑的看著蕭景琰,說道:「不要緊,要是陛下你累了,我們都在外邊,你呼叫我們我們都在。」

蕭景琰微笑點點頭道:「謝謝」霓凰拍了拍蕭景琰的肩,站起身子,將一臉擔憂的夏冬推了出去。

「為何不堅持要讓他休息?」

霓凰嘆了嘆道:「要是我們的夫君命不久已,我也不會想有片刻休息,只想陪伴他走到最後,累不累的早就已經沒有感覺,我們又何必強求他離開殊哥哥呢?」

夏冬嗯了聲,皺眉問道:「你是何時知道他們?」

霓凰微笑道:「殊哥哥去大渝前便知道了,正確說來應該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不過後來才知道殊哥哥心中所屬之人便是陛下。」

夏冬想想後說道:「你沒勸過林殊嗎?就是同樣身為男子

霓凰搖頭,看著夏冬的雙眼道:「若是你知道殊哥哥有多麼痛苦,你也不會說甚麼了即便他們同為男子,此等癡情亦是世間難得,只為了同樣身為男子的關係,殊哥哥一個人離開陛下、離開金陵,承受著痛苦也不告訴陛下,如此痛心之舉,就算身為男子又如何?殊哥哥與陛下只是相愛而已卻因為世人難容,必須犧牲自己

夏冬聽後點點頭,想到蕭景琰如此癡情,自然明白霓凰說的話是甚麼意思了,倒也不方便再多問甚麼了。

 

蕭景琰徹夜未眠,害怕一閉眼,梅長蘇叫喚他時沒辦法及時發現,天色漸亮,寅時,藺晨前來把脈,並沒有說些甚麼,只讓飛流端了一碗湯藥與補湯,放置在梅長蘇房內桌上,便被藺晨推了出來。

日復一日,蕭景琰就這麼顧了四日,蒙摯與衛崢等人輪流勸過蕭景琰,希望可以代替蕭景琰照顧梅長蘇,讓蕭景琰休息,但蕭景琰面上掛著疲憊的面容,還是堅持不肯休息,最後所有人默默守在一旁,現在他們只怕下一個倒的是蕭景琰,還是盯著才好。

一直守到深夜,蕭景琰已經感到有些疲憊,眼皮漸漸沉重,突然一個嘆息聲,蕭景琰聽聞一驚,喚道:「小殊?」

梅長蘇雙眼慢慢睜開,映入眼簾的是面容已經有些微改變的蕭景琰,梅長蘇疑惑道:「是景琰嗎?」

蕭景琰已乾涸的雙眼又再度紅了,含淚笑道:「是,我是,小殊你醒了。」

外頭得眾人聽見聲音便紛紛進房,見到梅長蘇清醒便圍繞在周圍,藺晨也快步走進,替梅長蘇把脈,藺晨沉默了一會,說道:「陛下你也守了這麼久了,先把長蘇讓給他們吧,別那麼小氣了。」蕭景琰明白藺晨的意思,微笑的點點頭,向梅長蘇說了幾句話便站起身,隨著藺晨出去了。

「怎麼了嗎?」

藺晨皺眉,看了看蕭景琰,又看了看瑯琊山外的夜色,蕭景琰見他遲遲不肯開口便緊張道:「是否有甚麼問題?你直說便是。」

「出門吧。」

蕭景琰不解得皺起眉頭,藺晨終於看向蕭景琰的雙眼說道:「他的氣息,恐怕撐不過後日清晨,就現在,去實現你們的承諾吧,現在出發,說不定還來的及。」

蕭景琰知道梅長蘇是最後一次得清醒,但卻不知道一切來的這麼快,蕭景琰聽後雙眼睜大,想也不想的就回頭奔進梅長蘇的房裡,眾人聽到巨響一個回頭,蕭景琰見到梅長蘇緩緩得看向自己,便趕緊整理臉上的表情,微笑走向梅長蘇,牽起他的手道:「小殊,你終於醒了,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梅長蘇微笑點點頭,看了看一旁得眾人有些尷尬道:「景琰」霓凰知道他想說甚麼便微笑道:「殊哥哥,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了

梅長蘇一個微笑,轉頭向蕭景琰問道:「景琰如今天下是否太平?」

蕭景琰頓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微笑道:「當然,正是太平盛世,如今已由太子監國,我才能抽身前來找你,結果你睡了好多天,我們還要趕去白麓山呢,你記得嗎?」

梅長蘇像是不大相信蕭景琰的話,轉頭去看看其他人,只見其他人立即反應過來,便趕緊附和蕭景琰的話,梅長蘇這才相信的點點頭。

「我們就今晚去吧,好嗎?」蕭景琰道。

霓凰疑惑的看了看蕭景琰,這時藺晨出聲道:「是阿!長蘇,你好不容易清醒,現在不去,哪天你又睡了,白麓山的日出就看不見了,是吧。」

飛流趕緊上前道:「蘇哥哥!睡醒了!出去玩!」

梅長蘇看了看四周,最後看向蕭景琰,點點頭,緩緩說道:「麻煩你了我的好景琰我如今真的一步也走不動了

蕭景琰忍住悲傷,微笑道:「這有甚麼問題?」

蕭景琰輕輕將梅長蘇扶起,聶鋒等人慢慢將他扶上蕭景琰的背上,這場景就像三十幾年前在北燕時一樣,不過當時梅長蘇是昏厥的,而如今,梅長蘇終於感受到當時的情形,梅長蘇就向全身脫了力一般,趴在蕭景琰的背上,只見蕭景琰默默流下一滴淚,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抓緊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梅長蘇微微一笑,頭也撐不住,就趴在蕭景琰的肩膀上,任由蕭景琰慢慢將他揹出瑯琊閣,眾人均默默跟在後頭,藺晨才一一向眾人告知梅長蘇得事情,一片譁然。

 

「我重嗎?」梅長蘇氣若游絲的聲音在蕭景琰的耳朵旁道。

蕭景琰抿了抿嘴,忍住心頭上的激動,緩緩說道:「不重又輕了你又調皮,不好好吃藥了,是嗎?」

梅長蘇呵呵笑道:「我最討厭吃藥你不在如何嚥得下?」

待蕭景琰走出瑯琊山,列戰英已經準備好馬車,在山下等候,列戰英慢慢將梅長蘇扶到馬車上,蕭景琰才上車,緊緊將他抱在懷中,卻又不敢太用力,深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弄疼了梅長蘇虛弱的身子。

不等眾人到齊,蕭景琰與梅長蘇一行已經先行離開,其餘得眾人由藺晨帶領前往白麓山。

 

幸而白麓山在江左境內,離瑯琊閣乘馬車行駛的距離只需一日。

梅長蘇在蕭景琰的懷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每當他停止說話,蕭景琰便會緊張得喚著他的名字,害怕一不注意,梅長蘇便悄悄離去,所幸他一直都是醒著,即便睡著也有呼吸的聲音,蕭景琰才放心一些。

 

待隔日亥時,馬車停駛在白麓山下,蕭景琰揹起梅長蘇慢慢走上山路,即便是蕭景琰的體力已有些許大不如前了,但是憑藉著信念,怎麼樣都會揹著梅長蘇走上山腰間,看看日出。

「景琰累嗎?」梅長蘇努力舉起沉重的右手,在蕭景琰的額頭擦了擦汗。

蕭景琰喘氣道:「不累,你等等,很快就到了!」

梅長蘇氣若游絲道:「景琰……我覺得想睡了

蕭景琰心跳劇烈加速,加快了腳程,緊張道:「別睡,我都等了你好幾日了,難得出遊,你還睡?」

梅長蘇微笑道:「我正撐著呢我等這個日出等你一起三十多年了……

待蕭景琰走到山腰間,一個遍地的花朵,梅長蘇道:「是這裡了在這停會

蕭景琰點頭,輕輕蹲下,蒙摯等人才趕到,蒙摯趕緊上前幫忙將梅長蘇扶下來,蕭景琰立即坐下,讓梅長蘇靠在自己身上。

梅長蘇輕輕喘著身子,看著眼前一目了然,遠方的地平線已經漸漸透出光亮,梅長蘇微微抬起頭看了看蕭景琰,蕭景琰一個轉頭,微笑道:「就要日出了,期待嗎?」

梅長蘇緩緩的點了頭,輕聲道:「日出能否吻我

蕭景琰雙眼眨了眨,眼眶一時被淚給佔滿了,笑道:「我求之不得。」

蕭景琰聽著梅長蘇的呼吸漸漸不平穩,不敢低頭看向梅長蘇,只是將他抱得緊緊的,梅長蘇喘了喘道:「不哭了……

蕭景琰的淚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潰堤,滴落到梅長蘇的臉頰上,只聽梅長蘇緩緩道:「琰來世我願與你執手白頭願天可憐人我與你……不再皆為男子受世人折磨……

蕭景琰哽咽道:「好我願做你妻子,都不要緊,來世約定好了

梅長蘇沒有回答,蕭景琰緊緊抱住梅長蘇逐漸冰冷的身軀,日光終於升起,照亮梅長蘇蒼白的面容,蕭景琰這時才低頭,看見梅長蘇緊閉的雙眼,面帶微笑,蕭景琰輕輕碰上梅長蘇冰冷的雙唇,吻上梅長蘇所有的地方,蕭景琰顫抖著身軀,忍住哭聲,將梅長蘇緊緊抱著,就只是抱著。

藺晨流下淚來,拉住飛流,只聽飛流不停喊道:「蘇哥哥!睡著了!蘇哥哥!」

藺晨輕聲道:「你蘇哥哥,做了個美夢飛流不開心嗎?」

飛流一個嘟嘴,眼淚流了出來,喊道:「不開心飛流不開心!」

藺晨將痛哭的飛流抱著,希望這孩子靠著他能夠平穩心情,但是藺晨也知道,他自己也已經平復不了心情,又如何能安慰飛流的小小心靈?

霓凰等人早已泣不成聲,眾人都知道,梅長蘇走了,在日出之前便失去了意識,但最終,他是笑著死在蕭景琰懷中,梅長蘇是開心的。

藺晨吸了吸氣,哽咽道:「長蘇,我的好朋友,來世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擋你們,是我能力不足對不起

日光高昇,照亮蕭景琰滿是淚痕的面容,眾人漸漸圍繞在蕭景琰身邊,像是在為梅長蘇告別,也安慰著蕭景琰,該放手了。

 

最終,蕭景琰將梅長蘇的屍首抱起,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下山,淚像是潺潺流水不曾停止,蕭景琰雙眼無神,抱得再緊也再也暖不了懷中的人,眼淚滴答落下在梅長蘇蒼白的面容上,輕輕滑過,不帶一絲痕跡。

瑯琊閣辦起了簡單的葬禮,梅長蘇曾經交待過,不想要太多的人來為自己難過,所以只有此行的人當場看著梅長蘇下葬,其它像是十三先生與宮羽,或是蕭景睿、言豫津等人,在收到通知時,驚訝不已,並趕緊前往祭拜。

守在瑯琊閣一個多月後,蕭景琰在梅長蘇的墓前坐了整整一晚,說了一些話,又哭上了一宿,待天一亮,蕭景琰已經平復心緒回到瑯琊閣,說道:「我想,我們該回去了,藺公子,這麼長時間,謝謝你了。」

藺晨搖頭道:「別謝我,我只是個庸醫,我答應過他的事情,卻沒辦到,事既然沒成,又何來謝恩?」

蕭景琰微笑道:「不,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小殊能夠遇到你,我們能夠遇到你,是我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如何能不言謝?」

藺晨搖搖頭,蕭景琰也不便多說,突然想起飛流便問道:「飛流呢?那孩子還好嗎?」

藺晨笑道:「他都三十幾了,還孩子呢。雖然成長不大,但也知道一些事情,不如往常無知了現在好多了,但還是日日會到長蘇墳前,就這麼躺著睡了,我才去抱他回來。」

蕭景琰點點頭,說道:「飛流的心情,我很是明白,我答應過他的太平盛世,我必須完成他,待我年邁之時,藺公子此處不知能否收我這一個漂流之人?」

藺晨拍了拍蕭景琰的肩膀道:「我也缺個人聊聊天,自然是極好。」

蕭景琰笑了笑,又寒暄了幾句才道別。

 

蕭景琰一行人走出瑯琊閣時已到了正午時分,走之前回頭看了看瑯琊山,蕭景琰輕輕的摸了腰間那一塊瑪瑙龍吊墜,輕喚了聲:「小殊,我走了。」

 

馬車逐漸駛離瑯琊山,前往金陵城。

曾經那是他們一同玩耍的城市。

曾經那是他們一同成長成鐵血男兒的城市。

曾經那是他們兩情相悅、互諾終生的城市。

曾經那是梅長蘇風雲一時的城市。

如今,是他蕭景琰的城市,帶著所有的回憶,擁有一切的一國之主。

在蕭景琰身上,也許曾經不受重視,直到如今容光萬丈,千金之軀,依然吊著一塊普遍的瑪瑙玉墜,日日擦拭,十分寶貝。

 

五年後,大梁平定各方國家,造就真正的太平盛世,造福無數大梁子民,衣食無憂,實為人民之福。

 

十五年後,蕭元林正式登基,蕭景琰只道是想四處閱歷,便命人不許跟著,只帶著同樣年邁得列戰英走了。

 

瑯琊山上風景依舊,有時天晴有時下雨,年邁的蕭景琰拖著緩慢的腳步走到梅長蘇的墓前,摸了摸牌上的字跡,呵呵笑道:「小殊你久等了……

 

「我回來了

蕭景琰輕輕得靠在墓前,小聲唸道:「『情之所衷,今生不悔,願來世偕手白頭,共譜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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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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